黑猩猩可以说是这个孤独星球上与人类最为亲近的物种了。
人类对它们的保护也一直不余遗力——国际自然保护联盟将其列为濒危物种，《华盛顿公约》也把它列为I级保护动物。
然而，最近的一项田野调查显示，人类或许保护得了黑猩猩的肉体，却无法保护它们的文化。
因为人类活动的干扰，黑猩猩在技能的掌握方面，似乎越来越“笨”了……
1999年，英国动物学家Andrew Whiten带领一支科研小队来到非洲研究黑猩猩的生活习惯。
他们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：
虽然同样生活在非洲大陆，但不同地区的黑猩猩们的生活习惯却大为不同。
比如，同样是用树枝当工具，有些黑猩猩群体用树枝来蘸取蜂蜜，有的则习惯用树枝来“钓蚂蚁”。
同样是搞个人卫生，有些黑猩猩会用细细的棍子掏鼻屎，有的黑猩猩会把树枝当梳子，给自己挠头梳头发。
同样是日常生活，A群体的黑猩猩用树叶当抹布，清理食物或其他东西上的小虫子，B群体的黑猩猩会摘一些很大很大的叶子，当坐垫或床单铺在地上。
通过观察，Andrew和他的科研小伙伴们总结出不同地区的黑猩猩的39种不同行为。
除了前面提到的那些，还包括用脚踩碎坚果，用树枝当钩子、勾住高处的树枝摘水果等。
他们据此认为，黑猩猩是有自己的文化的。
“不同的学科对文化的定义不同。
在生物科学的范畴内，通过社会化学习或观察学习不断传播，直至成为种族特点的行为，便可以称为文化行为。”
人类的傻表亲黑猩猩竟然有着自己的文化？
这说起来有些让人兴奋和难以置信，不知道《猩球崛起》里的情节有一天会不会真实上演呢……
但是，还没等动物科学家们兴奋多久，一项新的田野调查又发现了让人心痛的事实——
人类刚意识到黑猩猩文化的存在，就发现它们的文化正在因为人类活动而消亡。
自2010年开始，马克斯·普朗克进化人类学研究所的研究员Ammie Kalan便开始了一项名为Pan African的田野调查。
她先是拟定了一份“行为清单”，里面包含31种黑猩猩常见的行为，
有些来自前面提到的动物学家Andrew Whiten的调查结果，有些则来自最新的动物行为研究。
之后，她带领研究人员跑遍了46个黑猩猩栖息地，观察它们是否有这31种行为之一。
结果发现，在人类影响较大的地方，黑猩猩不会这31种行为中任意一种的可能性，高达88%。
钓蚂蚁、砸坚果、利用山洞躲避风雨……
这些基本生存技能都不会，笨到这种地步的黑猩猩该如何活下去？
Ammie明白，若人类在场，黑猩猩可能会出于恐惧、害羞等缘故，故意不做出某些动作。
所以，她和研究团队使用了隐蔽摄像机，安装在黑猩猩生活的地方，24小时监控它们的日常。
只要某个动作出现一次，他们就认定该群体的黑猩猩会这个动作。
为了使调查结果尽可能真实，这些伟大的动物学家们还去收集了黑猩猩废弃的工具，以及它们的粪便进行分析。
但结果依旧如此——在人类的影响下，黑猩猩丢掉了许多原本拥有的生存技能。
各中缘由也不难理解：
黑猩猩和其他猿类都是通过个体之间相互学习，来掌握新的技能。
比如，一只黑猩猩学会用棍子掏鼻屎之后，它周围亲近的小伙伴及亲人们也能通过模仿交流很快掌握这一技能，慢慢地，它所在的黑猩猩群体都学会了用棍子挖鼻屎。
不同的黑猩猩群体之间是会相互交流的，这一群体掌握新技能之后，慢慢地，附近的群体也能学会这种技能。
可如今，尽管黑猩猩已经被列为濒危物种和I级保护动物，依旧有人为了利益向它们举起屠刀。
猎杀它们的人不明白，他们杀死的不只是一只黑猩猩，还有整个黑猩猩群体学会新技能的可能。
比如，被杀的这只黑猩猩掌握了某种还没普及的技能，这种技能便也随着它一起被杀死了——
或许是挖鼻屎，或许是砸核桃。
在这只黑猩猩去世之后，整个黑猩猩群体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掌握这一技能，也有可能永远都无法掌握。
一只动物的逝去，隐藏着整个群体的危机，这种情况在动物界当中并不鲜见。
象群里领头的母象被杀死之后，她掌握的生存秘密——如何与狮子搏斗，哪里有干净的水源等——便成为了象群里的传说。
这个象群生存下去的希望，也随之减弱。
麋鹿和大角羊中的领路者被猎杀之后，它们经过长期实践所掌握的迁徙路线和沿途水源，便也随之死去。
侥幸存活下来的个体背负着繁衍生息、壮大族群的艰巨任务，但却因为不知道迁徙的路线，最终也只能灭亡。
在黑猩猩的故事里，它们生存技能的消失除了猎杀之外，也是因为人类的无心之失。
人类活动日益增多，原本连成一大片的森林被切割成零零散散的小块。
本来，不同的黑猩猩群体居住在森林里的不同地方，它们之间可以互通有无，相互学习新的生活技能。
但森林被切割之后，它们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。
A群体的黑猩猩们学会梳头之后，它在B群体的远方亲戚们，可能还要蓬头垢面很多年。
这一令人震惊的调查结果或许能为人类指明动物保护的前进方向，
就像动物学家Andrew所说的那样，
“动物保护不只是保护它们的基因，还得考虑到那些和文化相关的东西。”
希望未来的某天，人类既能保护黑猩猩的肉体，也能保护它们传承的文化，
不要再让它们因为人类而变“蠢”变“笨”，进而失去生存繁衍的能力……
